苏并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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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瓶邪】涤

记一次告白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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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

我是搭乘夏天的尾列接出闷油瓶的,那炎潮回落的时节很合我南下回程的心境。胖子故意没坐我的车,让我和闷油瓶好好叙旧。然而话到嘴边方恨少。一路上我们默契交接着驾驶位,除了向他展示触屏手机,几乎无话。


只有车载音乐依旧是十年前听烂的。服务区对面是一望无际的原野。闷油瓶推开车门的瞬间,交响乐如同被风吹起的战袍,飘扬在初升的圆日之下。我按下车窗,点燃一支早安烟,眯着眼凝视他镀光的背影,给我买泡面。我的伙计们也纷纷下了车,懒洋洋地吃蛋喝豆浆,挂着黑眼圈好奇地盯着闷油瓶瞅。


他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放下车座,准备再眯一个回笼觉。我感到一只手拍拍我的肩,就闭着眼把头一摇。接着他窸窸窣窣地拆东西,我还没闻到什么香味,就忽觉刘海被人拨开,额头一湿。


我一惊赶紧睁眼,闷油瓶理所当然地看着我,湿巾下移擦拭眼角,对我说:“闭眼。”


湿润和凉意在脸上缓缓涂开。闷油瓶力道均匀,我的发根也只是微微沾水。我不知是享受还是折磨,既不想闭眼装大爷,又不想四目尴尬相对。特别是听到外面时远时近的喧闹声,我更浑身紧绷手足无措。


清爽的感觉很快覆盖了下巴。闷油瓶只稍稍停顿,就趁我反应不及,一下拉开了我的拉链领。


潜意识中的危机感掀开眼皮。我怔愣地与他四目相对。


“这是什么?”他问我。


我缓了两秒,笑着咳嗽几声,想把拉链拉上。结果他又捉住我的手腕,在我的身体预判之前推高袖口。


“这是什么?”他又问。


我一下子哑口无言,躲闪着他的目光,有些心痛,又有些恼火,于是猛地往回收手。我怀疑他一路上不说话其实是暗地里憋火,这下手劲大得我差点脱臼。我“啧”了一声,说,现在不是讲这个的时候。可他根本不听。


“小哥,”我一边挣扎,一边觉得滑稽,“这故事很长,等安顿下来,我慢慢说给你听。”然后咔哒一声,没关严的门被我不慎撞开。我腰后一空,短促惊叫,半个身子掉出车外。


原本嗡嗡响的人群霎时寂静无声。


我头顶充血,倒着看见离我最近的坎肩。他立刻憨厚地转开脑袋,嘴巴重新开始咀嚼。胖子拍拍他,对其他人嚷嚷道:“看什么看,看什么看?”


闷油瓶弯腰捞回了我,那瞬间的姿势像是趴在我身上。尽管迅速关上了车门,我还是发觉人群又静默了一秒。


他不再追问,也不再看我。我暗在心里叹气,把音乐调成了《梅花三弄》。过了一会他递来插好吸管的豆浆。我看看自己早餐里的烤肠,平常吩咐别人的“太腻了”脱口而出。闷油瓶没说什么,把蛋饼换给了我。


 

 

 

 

02

回到杭州那晚,伙计们都兴致高昂,比在长白山脚下更能体会历尽千帆的沧桑。他们不是我,我也理解他们。我不忍扫兴,就忍着疲惫包了层酒店。


十一点,我给爸妈和二叔发消息说不回家的时候,他们喝得正欢。我胃里空得只剩酒,满耳嘈杂,又吸了许多二手烟,已经开始头晕。转头看闷油瓶一直安静地坐着,见我瞧他,就递来一杯茶。舌根凭空泛起苦,我心中烧起无名火,语气不善地朝他“喂”了一句。


那一瞬间我还觉得自己挺像黑道老大,挺帅的。


我的声音不大,但也足够让周围人听见。离我近的人率先噤声。酒精虽能麻痹神经,但麻痹不了沉默的传染。很快整个大厅就静下来了。


胖子在别的桌扯皮,一时弄不清发生了什么。坎肩白蛇醉醺醺皱着眉,都不敢说话。


肇事者我撑着下巴,看着闷油瓶的眼神已经彻底迷离,大声傻笑,嘿嘿。


气氛于是更诡异了。


闷油瓶一起身,全大厅的目光都跟着他走。他一手茶杯,一手我,把软绵绵快打滑的我扶了起来。胖子大声道,来咱们继续喝。可惜只有稀稀拉拉的人附和他。


走到饭厅中央时我突然一阵难受,像是酒劲全上来了。闷油瓶就揽住我的腰,把茶杯送到我嘴边。暖暖的热气一蒸,我舒服地坠下眼皮,往他身上一靠,就想这么睡过去。


闷油瓶在我耳边说:“喝一口。”


我于是就着他的手,喝了一口。


“还好吗?”


我摇摇头,又点点头,转头对不知何时出现在我旁边的坎肩说:“没事,你去玩吧。”坎肩表情尴尬,同时努力憋笑,便把询问的眼光投向闷油瓶。“听他的。”闷油瓶说。


直到我三步一拖地走出大厅,死寂仍在延续。


 

 

 

 

03

我从眩晕中醒来时,差不多凌晨一点。壁灯昏暗地亮着,我闻见宾馆特有的潮湿气味。脱下的外套鞋袜都被规整地摆放,另一张床传来闷油瓶极轻的呼吸声。我呼出一口酒气,嫌弃自己一秒,接着蹑手蹑脚地下床去浴室。


热水打在背上的时候,我积攒许久的疲惫懒怠才轰然爆发。不仅是今夜,不仅是这次向北之行,更要追溯到一切开始的起点。我掐住手臂上的一道伤疤,今早闷油瓶的眼神曾停留在这。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闪回,我掐得越来越深,却感觉不到疼。


直到水汽如同柳絮堵住我的吐息,剧烈的胸闷像一记重锤,把我从经年的噩梦中敲醒。我明白这是太缺氧了,可找了一圈竟没有换气扇。酒意也借此升沸,就在我犹豫要不要吵醒闷油瓶,开门透气的时候,已经头晕眼花。


脑门磕在推拉门上也没觉得疼。我记得是闷油瓶顺势把我抱起来。空调风凉丝丝的。我无理取闹地大声抱怨老子会发烧的,然后那风就听话地往上吹去了。


闷油瓶像做卷饼一样把我放到浴巾里裹住,一边给我吹头一边擦。我摇头晃脑,还乱蹬,说好吵,好吵。他不得不轻轻敲我脑袋,又夹住我的腰,开了小风慢慢吹。据说我吹完了还记仇,闭着眼对他一顿乱捶。


这样瞎胡闹的后果就是,我第二天醒过来和闷油瓶睡在同一张床上。乱性是不可能的,这辈子都不可能的。我睁大眼睛看自己光溜溜地裹在浴巾里,浴巾和被子缠在一起,被子又和闷油瓶缠在一起,感到非常不好意思。


据坎肩多次耿直地暗示,那天夜里有不少人过来听墙角,但都被他揍了回去。但我假装没有明白他邀功的意图,因为确实什么都没发生。


 

 

 

 

04

这件事在我们初到雨村的一年被胖子反复提起。我先后被这个奇才比作北京烤鸭、山东卷饼等食物。


南国的夏天热烈绚烂且持久,一切情感都不会被稀释。因为昼长夜短,人们可以有更长的时间看清彼此,相处,和陪伴。我的开窍也恰恰是在这样一个迟来的夏天。我为自己才明白胖子的暗示而感到无比羞愧,并当机立断地策划了一场浴室晕倒。不幸的是,因为准备过于充分,我真的一头磕在门板上晕了过去,后续对闷油瓶非礼的欲拒还迎完全没机会施展。


这个计划我没和胖子透露,这个傻缺被我吓了个半死。一顿添油加醋,我的家人好友都以为我顽疾复发,一窝蜂闯进我家。分身乏术的我因为无法趁热告白而欲哭无泪。


就这样,在一个清凉得雨村夏夜,我去闷油瓶房里,为院子里的小花和秀秀取电风扇。闷油瓶组装扇叶的侧脸冷峻又温柔。月光盈盈洒洒地照亮他渗出汗珠的鼻尖。我的心倏忽一动,就向他靠近一步,吻了吻他的嘴唇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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